变革性问责③|实践新的社会关系,即使在冲突中
本文约4200字,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
—变革性问责系列文章—
我们听闻了身边许多朋友在边缘社群(女性、性多元社群等)中遭到的各种暴力,这些暴力大多没有得到妥善的问责,导致了相当糟糕的后果,甚至有伙伴从此离开了我们。另外我们也看到在一些社群中,对于暴力的处理采用了同样暴力的方式,从而滋生了更多的欺凌与伤害。在边缘社群中,为什么我们需要变革性公义?如何实践?本系列会介绍国外的有色人种、酷儿等被边缘化的社群中的相关经验,在ta们现实处境被国家司法忽略的背景下,如何通过社群责任实现公义的一种变革性思想框架,希望提供给女性和性多元等边缘社群运营者、建设者作为参考。
尽管我们都知道彼此某种程度在一个命运共同体之中,我们对彼此的爱有时候还是会被仇恨和攻击所掩盖。但可以看到的是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建立一种「理想的」新生活了,是时候来直面这个问题了——我们直接地讨论社群中的暴力和冲突,想象一种更好的方式去面对冲突,更好的方式去诚实的面对自己,觉察自己的创伤,以及促进我们每一个人更好地恢复和有意义地生活。
本文为我们“社群责任”系列文章翻译的第三篇,来源于变革性公义的资源网站transformharm.org,作者是酷儿、跨儿解放运动家Dean Spade。文中会提供一些在冲突中的工具包,分享一些新的思路,希望能够促进我们更好地自我爱护,以及传递爱给其它社群成员,即使在冲突中。
即使在冲突中
作者:Dean Spade
为什么我们运动组织内部的人对彼此如此刻薄?我们常常感叹,有多少精力都花在了运动中的其他人身上,而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身上。但我们的冲突是有迹可循的:
人们经常搞砸(people fucked up a lot)。尽管我们致力于建立新的社会关系,但我们经常会相互复制有害的文化规范。
我们对最亲近的人有最强烈的感情,这是合理的。我们更有可能因为与朋友或合作者的冲突而夜不能寐,而不是想着国务卿。
当我们带着对归属感和联系的高度期望和渴望进入运动空间时,很可能会感到失望。
有时我们已经习惯了被排斥的感觉,以至于我们很快很容易地进入了那种熟悉的状态,不自觉地寻找我们与众不同或被轻视或被排斥的证据。
即使是像找到一个打破我们孤立的空间这样好的经历——比如与其他一些分享我们价值观和身份的人一起加入一个团体——也会带来我们的扭曲。我们可能会觉得自己不值得,或者觉得自己在欺诈。我们甚至可能会不自觉地编造关于其他人对我们的看法的故事。
对于所有这些冲突以及我们对彼此和我们的组织造成的伤害,我们能做些什么?我们如何保持团队中出现的强烈感情,我们如何在冲突中幸存下来而不成为彼此最糟的自己?
我将提供一些对我或与我有联系的人有帮助的经验,因为我们多年来一直在克服这些强烈的感情、冲突和不友善(mean)的行为。
第一:离开当下来获得片刻安静,感受一下里面发生的事情。这种查询还可以包括与朋友交谈或写下一些文字。
很多时候,当我们感知到某种威胁时,我们会「自动驾驶(autopilot)」。自动驾驶对不同的人来说看起来不同,它可能是对另一个人的一堆批判性想法、一堆自我厌恶的念头、自我消失、挑起争端、迷失在工作中,或者整夜不眠。
不管是什么,它可以帮助我们问问自己,我们的身体和情绪中出现了什么样的感觉。对自己给予这种关注,可以阻止我们做出可能不符合我们的意图、目的或价值观,或者可能无助于培养我们的关系的自动驾驶反应。
第二:记住,没有人「使」我有这种感觉,但我「有」强烈的感觉,它们值得我关爱。
当我们受到伤害或失望时,很容易认定是其它人造成了我们的感受。当然,其他人的作为(或不作为)会刺激我们的感受,但刺激的感受是什么,以及它们有多强烈,与我们自己以及我们的历史经验有很大关系。 通常,当某件事真正激怒我们时,那是因为它触及了旧伤口或疼痛点。
第三:对我的疼痛点(raw spots)保持好奇。
其他人不知道我们的「疼痛点」——有时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人们常常惊讶于他们的行为对彼此感情的影响。我们会对自己的疼痛点保持好奇,寻找童年经历的起源、微攻击和系统伤害的累积影响或其他来源。
更完整的事实是什么样的?
关于这个人/组织/空间还有什么事实?我能想到ta们的任何积极品质吗?我能想出我可以从ta们的行为中获益的任何方式吗?除了ta们所做的我不喜欢的事情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元素或经历可以构成更全面的画面、展示我们的善意,或平衡一些报复的冲动以及摆脱这个人的愿望? 是否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导致了这种情况或行为?(编者注:例如孤独症谱系障碍(ASD)者可能难以适应一些主流社交规范,或读不懂暗示,导致一些双方沟通上的障碍。) 我的生活中还有什么事实可以平衡这种情况?我的生命中还有什么?我有多少时间花在这个空间或与这个人在一起?我还做了什么?如果这种情况在我的意识中不成比例地明显和激烈,我的生活中是否还有其他任何东西可以很大程度上转移我的注意力的不同感受? 这种情况或这个人是我的责任吗?这是我能控制的吗?如果没有,我可以想象不理会,哪怕是尝试部分的不理会(let go),例如5% 或 10% 以获得内心的平静吗? 是否有可能与我自己的历史和经历有关的方式让我感到特别受刺激?有没有办法让自己关注或爱护这些伤口? 有没有可能是,对这个人的强烈感受让我进入一个熟悉的角色?在我的内心现实(inner reality)中,我是否将我们置于与我的原生家庭,或其他对我有深远影响的团体相关的角色中?
吐槽和社交媒体挂人之前的直接沟通
负面吐槽是我们运动中最有害的力量之一。它会伤害被吐槽的人、目标和团队。它通常会放大冲突。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应该与朋友分享我们的困难经历。我们经常需要与朋友交谈,以帮助澄清我们的感受,获得对我们经历的肯定,讨论可能的反应并获得同情。我们如何判断自己是否正在参与可能伤害他人的负面吐槽?
我在告诉谁? 我是在和一个可以为我提供支持的朋友交谈,但他与我所处的情况完全不同,我不会影响与我正在谈论的人共享空间或组织的人的意见吗?例如,如果你对组织中的某个人有强烈的情绪,与你的共事者们在背后负面地谈论那个人可能会损害你所在组织的活力。与治疗师或不属于该组织的朋友交谈不太可能有害。在社交媒体上讲述这些故事可能会对所有相关人员产生许多有害和可能意想不到的影响。 我在竞选吗? 我说这些的动机是什么?我是在试图获得支持并处理我的经历,还是在试图让其他人对这个人有不好的看法? 我是在嘲讽、嘲笑ta们或是在做残忍的事吗? 如果你分享的内容是你不认为富有同情心或建设性反馈的内容、你永远不会当着任何人的面说的话,那么它可能是恶意吐槽而不是良好的聊天。
我是在执迷于某人的错误吗? 现在选择谈论此人的行为或品质是否会帮助我弄清楚自己的选择和感受,还是会养成过度考虑此人并对ta过度批评的习惯?
提供直接反馈很难。比起直接说“如果你没有完成你在会议上承担的任务,我会很难完成工作”,我们更多时候会建立一套关于另一个人的故事和推测,并与其他人谈论它。这可能会让人感觉糟糕并破坏人际关系。当组织或场景中的很多人都这样做时,可能会造成广泛的不信任、焦虑和背叛,并会增加社群内的等级制情况,也使组织更容易受到执法的破坏。
我们生活在一个以一次性(disposability)为基础的社会中。如果我们想建立一种不同的相处方式,我们就必须仔细研究那些产生抛弃他人欲望的感受和行为。谦逊、对自己的同情和对他人的同情是一次性文化的解毒剂。我们都会犯错误,并且有很多东西可以互相学习。 当我们处于冲突中时,检查我们对他人的投射以及我们对他人的强烈反应可以给我们除了开除以外的更多选择。 我们每个人都比我们最糟糕的行为和所受的最严厉评判更加复杂和美丽。建立富有同情心和责任心的社会关系需要我们考虑到自己在冲突中的行为和反应,并寻求即使在强烈的感受中也能互相照顾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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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在过去的二十年里,Dean Spade 一直致力于在种族和经济正义的基础上建立酷儿和跨性别解放。他是西雅图大学法学院的教授。
翻译、编辑:月(ta)、思邪(ta/她)
「坏酷儿厨房Bad queer cook」扮演的是你的赛博坏酷儿邻居,希望可以有更多机会分享坏酷儿和朋友们的对话和思考,就像我们可以有机会见面一样。我们关注在主流语境中常被误解的神经多元(孤独症谱系、ADHD等)与性多元(LGBTQ+)议题。未来可能会涵盖的内容包含:酷儿艺术/边缘生命体验书写/边缘社区工具包翻译文本/线下线上活动招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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